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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全世界的手风琴都能唱歌 记者蒋蓝
亚历山大·谢尔盖维奇·扎祖林，新疆本土的纯正俄罗斯族，手风琴演奏家、乐器维修匠。1958年生于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伊宁市，1965年进入伊宁市塔塔尔族学校俄文班读书，自学维文，会说哈语、锡伯语，汉语不流利。他先后创作了几十首手风琴乐曲，靠微薄的修琴收入和领取政府低保过日子，倾其所有收藏了600多架手风琴，其中不乏古董级精品。
对 话 修理匠亚历山大的手风琴之梦 手风琴简直是一个“魔盒” 记者（以下简称记）：听说你女儿rita20岁了，目前在做什么？
亚历山大·扎祖林（以下简称亚历山大）：她有时在喀赞其民俗区当导游。很好的！她的汉语、俄罗斯语、英语都很好。
记：能简单说说你们的祖先是如何来到伊犁的吗？
亚历山大：我的祖父是乌克兰哥萨克人，据说是当年随杜托夫将军从莫斯科到伊宁的第一批俄罗斯人，到我这里是第三代，到儿女这里已经是第四代。 记：你喜欢伊宁吗？ 亚历山大：曾经有人问我“你回过莫斯科吗？”我很不高兴，应该问“你去过莫斯科吗？”这就对了。我确实去过莫斯科，但还是更喜欢中国这个边陲小城伊宁。我不想出去，我一直喜欢生活在新疆。
记：能谈谈你的生活经历吗？
亚历山大：小时候家里孩子多，生活不富裕，每天早晨母亲都要很早起来种土豆，父亲去看水磨，周末才回家一次。每当夜晚，伊犁河畔的曼陀林和手风琴声总能悠扬地响起来。周日，俄罗斯族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抱着手风琴从斯大林街那边唱着走来；另一边是塔塔尔族的年轻人也拉着手风琴。两队人马走到路中央，谁也不让，相互比拼，谁的琴声大。太有意思了。 童年时代的每个周末晚上，全家人欢聚一堂，跳起欢快的踢踏舞。我始终注视着父亲胸前的手风琴，飞扬的乐曲让我觉得手风琴简直是一个“魔盒”，太神奇了。那时手风琴还是奢侈品，我只能等到父亲和三个哥哥拉完，才赶紧去摸一摸，父亲发现了就把琴锁起来。我15岁时，每天跟着父母在伊犁河畔捕鱼，日子过得紧，想让他们掏钱为我买琴简直不可能。只要打听到谁家有手风琴，我一早就起床，为的是到河里多捞几条鱼，找他们换手风琴拉上两个钟头。《小路》《三套车》……这些父亲经常拉的歌曲，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没人教我，我慢慢地在每个琴键上摸索，从音阶到节拍的细小变化，一天不拉，晚上都睡不好觉，直到摸索出来的曲调和父亲演奏的一模一样。那时除了收音机，没有更多途径，一旦听到了新歌，我就立即用心记，然后用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符号记下来。后来才用录音机录下来。如果拉坏了别人的琴，就偷偷拆开，想尽一切办法修好…… 逼出来的琴技和修理技术
记：就是说，你的修理技术是被逼出来的？
亚历山大：是的。1980年，我终于拥有了一架苏联生产的“红色游击队”牌旧手风琴。从那时起，我将一切全都交给了手风琴。 我父亲和哥哥常去伊犁河捕鱼贴补家用。为了拥有一架让我着魔的手风琴，我跟着他们去捕鱼。父亲同意了，给我定的任务是每月上交100元，其余归己。为了早日得到手风琴，我起床比父亲和哥哥早，回来得比他们晚。他们都回家休息了，我还划着小木船在伊犁河上撒网。1年后，除去每月给父亲的100元，我攒了300块钱。这时恰有一户锡伯族人家要卖一架手风琴，要价350元。我向父亲借，父亲怕我拉琴不干活了，没有答应。我想到了一对好心的俄罗斯族叔叔阿姨，他们爽快地借了50元给我，并说不用还了。有了手风琴，有空就拉，痴迷到茶饭不思。琴是苏联生产的纽扣式，有8公斤重。当年资助我50元的人，后来成了我的岳父岳母。感谢他们！是他们让我拥有第一架琴，也感谢手风琴，让我们成了一家人。 记：其实你拉手风琴也是被逼出来的。 亚历山大：因为父亲从不让我们乱动他的宝贝，只有星期天晚上才准许学琴。一个星期一的早晨，父亲出门时忘了上锁。我发现了，取出琴练了起来。“拉得真棒!”母亲惊叹。几天后父亲回来了，看见了，怒目圆睁。母亲出来解释，“你走时忘了上锁，让你看看一个奇迹！亚历山大，给你父亲拉一曲《喀秋莎》！”欢快的旋律在屋子里回荡，父亲瞠目结舌……以后麻烦了，每次家里来客人，父亲都会喊：“老四，拉上一曲！” 和谐生活的最好注脚
记：你家共有14个兄弟姐妹，你是老四，是最让父母感到骄傲的。
亚历山大：每到夜幕降临，伊犁河畔总能回荡起动人心魄的手风琴声……二十多年来，伊犁河畔的琴声成了伊宁市夜晚最亮丽的风景，通过琴声，伊宁市的老百姓都认识我。我22岁时跑过塔城、阿勒泰、乌鲁木齐等很多地方给人修琴。1990年，伊犁州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赞助了我2000元，帮助我开了维修店。 记：如你所说，每架手风琴都像人一样有自己的性格、故事。 亚历山大：前两年我花600元收购了一架小巧的手风琴，来自乌兹别克斯坦，风箱叠起来时像一把合拢的扇子，只是断成了两半。我后来知道，手风琴的主人去世，儿子索性卖掉它换酒喝了。开价50块钱别人都不要，但是我要。通过我的修补，这架手风琴又可以演奏了。它起死回生，我心里特别快乐。 记：在你修理过程中，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故事……
亚历山大：有一个客人从克拉玛依专程来找我。此前他已经背着手风琴沿乌鲁木齐、兰州、北京、上海跑了一大圈，也没修好。我检查后，就讲了三个字：可以修。记得只用了一顿饭工夫，我就把琴修好了，收费150元。客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一事实：“你知道我为修这个古董花了多少钱？好几万啊！”
记：你太诚实了…… 亚历山大：我是修理匠亚历山大！不管什么破烂玩意儿，我包它重新唱歌重新说话。 从古至今，中外各式各样的手风琴数不胜数，只要到了我的手里，都能“摸”出不同的制作原理与演奏手法，拉出动人的旋律。一些难度大的曲子，演唱的准确度让不少音乐专业人士都感到惊讶。“全世界的手风琴都找我来，要把我的房子来挤垮，哎呀呀哎呀……”你想听我自己写的歌吗？我谱写的《伊犁河波浪》：“伊犁河啊，你的面庞明如镜，你的身姿美如仙……”
记：你什么时候开始谱曲的？
亚历山大：过去我凭着悟性即兴拉琴，现在不行了。四五十岁的人开始学简谱。手风琴大师张志强教授夸奖我一天都没有进过专业院校，但拉得比专业的都好！这是张教授的善良。2004年夏天，哈萨克斯坦著名手风琴演奏家阿力木江来伊犁演出，演出前他的簧片坏了，我给他配了一个。阿力木江不敢相信簧片是我手工制作的，说在哈萨克斯坦没有一个能手工制作簧片的人，赞誉我有“一双金子般的巧手”，邀请我一起与他演奏……作家毕淑敏曾多次提及我和手风琴收藏，说：“这些琴是伊宁这个小城各民族和谐生活的最好注脚。” 记：这些年伊宁开办了各种乐器班，学琴、修琴的人多了，生意好些了吧？
亚历山大：来的人是比以前多了。我不会讨价还价。修理店收入不固定，以前也没有价格表，有时，应该收20元的东西被顾客砍到5元，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老朋友看不下去，索性帮着写了个价目表立在店里。应该说，属于手风琴的辉煌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记：你坚守一种恬淡的生活方式，守望内心的梦想。 亚历山大：有梦，就很好了。我们周末除了家族团聚在音乐里，不需要做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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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8-14 09:4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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