纬纬,我想哪说哪吧。
姥姥从哪里得到几个尿素袋子,是白色的上边印有大大的尿素及大小不一几行日文字,是进口日本的装尿素的袋子。这种袋子纤维较薄较稀但很结实,因为各家布票根本不够日常基本用,就拿它做衣服或被褥里子,黑白分明的字很难看,有些人就用染料煮成蓝色或黑色,做成裤子什么的,自己用买来的染料煮,很容易掉色,颜色不均匀,也难看。姥姥连染色都省了,带着我们把袋子泡在大洗衣盆里,很劲的刷洗那些字,最后字迹还会有,但浅了很多,不那么扎眼了,当然袋子也跟着洗的很软,用来做小褥子的里子,很软和,也很经用,我们家用了很久,就觉得越用越稀,但不会烂。那时候除了棉布,市面根本没有什么化纤布料。这种尿素袋子就是典型的早期化纤制品,所以结实。后来“的确良”进入市场,大家能有件的确良衬衣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的确良还是白色的多,花色极少。我们那时候就议论说外国人很傻,怎么都喜欢布衣服,其实我们那时候的布衣服多是粗布,做工印花都不好,衣物容易皱,花色容易掉色,还不结实。
商店都是国营的,同样商品都是一个价位,大家没有多的选择机会,地方上卖啥才见到,买到啥。大城市供应好点,比如上海北京,人们出差都要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因为地方上见不到别说买了。人们来往除了走亲戚,就是能有机会出差,才能到外地或大城见见市面。出门住旅社要有单位证明的,否则旅店不让住,住亲戚家也行,没有亲戚关照,就寸步难行了。这样人们就没有多的机会走出去,当然也没有闲钱出去。姥爷工作关系,每年带学生到上海实习,成了很大的事情,认识的同事几乎都要他带衣服什么的……,姥爷有机会到北京出差,回来会讲好久在北京的见闻,上海-外滩、南京路,北京-天安门是我很小时候的向往,可望不可即的事情,大城市、小城市人,城乡差别很大,有人几乎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家门。
有家人在商店当营业员或是在粮店当售货员是很荣光的事情,商店要是有什么要处理商品或减价商品,大家都是排长队等着购买,一来可以少花钱二是不要布票什么的,但一般是要定量的,一人不可以多买,这样大家都是全家人一起排队。比如,南方人吃大米照顾定量比北方人多点,我们就找来关系好并吃不惯大米的邻居的粮本买他们家定量的大米,当然得是人家愿意或是他们家有人在粮店工作可以有后门搞到足够的特价品。当时走后门很可耻,大家都是背地里干、很秘密干。“投机倒把”是要判刑的,是很重的罪,投机倒把就是把东西倒来倒去的卖,换取差价,现在看来做生意都是这样,呵呵。
姥姥通过熟人知道第二天会有减价布卖,不要布票,就很早去排队,买回几米花布,给我做成花裙子,做新被面,花色一点也不好看,但是这种布头是整批布最后剩下的布头,数量不多,平时根本买不到,所以就很开心,也不觉得难看啦。那时候上海印染的花布质量好,花色好看,也不怎么掉色,其他花布颜色花色工艺问题都极难看,也很容易掉色,但在地方上根本买不到上海花布,就是能到了上海,没有上海的布票也不能买人家的花布。都是有亲戚在大城市,才可以有别人家所没有的东西,各家有什么没什么机会差不多,所以谁家也没有什么稀罕物,谁家有什么主贵东西大家知道都会去看,这样就造就邻里关系融洽,来往自然,社会风气相对简单。
买牙膏是要把用完的牙膏皮拿去商店换,才可以买新的,没有牙膏皮,不卖,说好话也不行。姥爷有个上海老乡在商店当营业员,有时候可以诸如此类的搞点小小的特殊,就高兴的不行。物质极度贫乏,家里根本找不到废品什么的包装物要丢弃,东西能利用都是利用到极致。作业本子是反正写字,最后是用来当手纸,嘿嘿。我们能有一只钢笔或是有两只复写笔就很高级了,同学都是用的捏也捏不住的铅笔头,还有卖套铅笔套的呢,就是用来加长铅笔,好写字,不然,手捏不住。
那时候有个货郎,挑着担子,吆喝着---头发换针,可以用废铜烂铁什么的换东西,有糖果和发卡、针线什么的小玩意,我着急什么似得,不可能有钱买,就翻找家里能换的东西,最后找到吃饭用的铜勺子,就拿给人家,换了什么都忘了,最后,结果你懂的,呵呵。
跟着姥姥到单位食堂吃饭是很好玩的事情,吃饭前大家站成队,一起唱:不忘记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地主老财……什么的,偷看大家都神情凝重,还有的女的在抹眼泪,我也尽量让自己显得悲痛难过,吃的是“忆苦思甜饭”,记得是野菜,和糠窝窝,觉得也没那么难吃,糠窝窝是麸皮什么的,很黑很硬,拉嗓子,我没吃多少,觉得好玩,主要是没觉得饿吧。
买煤球要自己拉架子车去国营煤场排队拉煤,全家一起,拉够一冬天的烤火做饭用煤,也是有定量的,这时候谁家有孩子多就省事了,干活人多嘛,手快,能抢到煤球,很快拉回家。排队时候都拖着架子车,是很壮观的场景,现在看来很滑稽,可是当时排一整天也拉不到,第二天要更早的去排队,家里没人帮忙,孩子小,是很心酸的。姥姥当时就很容易为此伤感,我们小,当不了个人用,但也得去,能帮多少算多少。我就记得老是摔碎煤球,放不进车子里几个煤球,就很累了,还弄的自己很脏,着急快回家,一点也不好玩。冬储大白菜萝卜也是这样的……冬天没有什么吃的,不储备就等着喝西北风了。一早就排队等着,还想抢到大的好的,什么都是要费神费力。
姥姥每星期都会有一下午是政治学习,一般也带上我,都是读报或喊口号,抓阶级斗争什么的,大家都很严肃,政治学习不能请假旷工的,是很严肃的事情。报纸广播打开就是口号,广播打开就是大海航行靠舵手这首歌,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干革命靠的是毛浙东思想;鱼儿离不开水呀,瓜儿离不开秧,干革命靠的是共产党,毛泽东思想是不落的太阳……
电影开始就是一定是:新闻联播,我们叫加演,正式演出就正片,就是真正电影开始了。看电影时候一看加演开始了,大家都说话走动、聊天、耐着性子。等正式演出开始,大家都很激动,会一下静下来观看。
“阶级斗争是钢,其余的都是木”,这句话整天到处能听到,我就记得钢、钢,心想钢是什么东西呢,不懂。还有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反对霸权主义,斗私批修、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批判孔老二,打倒走资派。满街的漫画,就知道孔老二是很难看很瘦的弓背塌腰,鹰钩鼻子的瘦老头,是坏人。毛主席万岁,万寿无疆,也是满墙写着,随处可见。
学生也是这样,要兼学别样,不但要学文学武,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体育比赛,先是喊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样就颠覆了很本质的东西,搞竞技的不求成绩。
老爸说的具体到课本上,语文第一课,就是毛主席万岁,第二课是中国共产党万岁,第三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等等
数学文字题,一定有个帽,什么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旧社会地主老财剥削农民等等,然后才是加减乘除的运算。